“挣钱供你花就行了,乖乖。”
林聿俊没有直面回答尤萤的问题,他似乎也不想讲述自己的工作,这就是为什么尤萤对林聿俊老是抱有距离感,她直觉告诉自己,林聿俊有很多事情瞒着。
二人的相处如果不那么敞开心怀,很多情况下,对双方都是一种负担,猜忌怀疑是意见分歧时必然逃不掉的争论焦点,而日常交流时也会成为刻意避开的话题。
尤萤没追问,她也没提明天家里要进清洁公司的事,等到林聿俊一开门发现家里大变样的时候,她对林聿俊的表情倒是颇感兴趣。
双方仅仅是静坐在沙发一角,等着夏季漫长白日渐变成昏黄光景,再彻底陷入一片黑暗,始终没有开灯的欲望。
尤萤漫无目的地调换电视频道,恰巧播到了她最喜欢的一部电影,林聿俊迷蒙的双眼一见到男主角,条件反射指着电视喊道:“姜戈!”
他们已经无数次回看这部既血腥又满是肮脏交易的电影,尤萤说正是这部电影让她有了离开山区去往城市的决心,虽然电影一直以来都说姜戈是被解救的那位,可等他迈入糖果庄园寻找妻子的时候,他已然成为拯救者的角色。
“我有时候是真不明白,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么残暴的电影?那两个黑奴打架的场景,我是真受不了。”
林聿俊猜到电视里接下来播放的场景后,提前捂上了眼睛。
尤萤则是平静地看着其中之一强壮的男人,把另一位身处劣势的男人的眼珠活生生抠出来。
“我还喜欢看魔山把红毒蛇的脑袋挤爆的画面呢,动物性是潜藏在观念里的,只不过社会道德压抑住了,但也没那么绝对,就像几十年前法国还闹过八十万人大游行,起因是男女不能再同住。”
林聿俊撇过脸看着尤萤:“你上门要债打过人吗?”
“没,但我在公司会跟同事经常打沙袋啊,不过腿一折,我这身腱子肉就废掉了。”
“可不能做那种犯法的事情,轻则十五天民事拘留,重则轻伤评级,你就要上刑事责任了。”
“我们都是游走在法律边缘的,自然知道法律底线,你懂这么多是为什么,难道你也想涉及灰色地带啊?”
“当然不是啊,我就是怕你进去,有个准备。”
“去死吧,贱男人。”
等到电影放映结束,已经是接近凌晨一点,林聿俊几乎在尤萤的怀里睡着,嗫嚅几句后,听到电影里爆炸的一声巨响后惊醒,他看了看悬吊的钟表,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。
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服,摸了摸尤萤的脑袋,“早点睡觉,别老是熬夜,养好骨头也要精气神的。”
尤萤一下拍开他的手掌,不耐烦地说:“我知道了,你快回去吧,晚上可不兴疲劳驾驶。”
他俯下身子,贴着尤萤泛红的脸颊轻轻吻了一口,“要是你能一直就这样,留在我身边就好了。”
感觉像是被下诅咒一般,尤萤听到这话和这语气,深觉后背冒冷汗,她犹疑地上下打量了浑身散发诡异阴郁气息的林聿俊,挡在电视光前,衣服上蜷曲的毛屑清晰可见,但她越发认为林聿俊变得模糊不可辨清。
清洁公司和轮椅送货公司的人几乎是同时到达尤萤家中,尤萤一边指挥着家里东西的摆放和去留,一边看着轮椅安装的人将折迭的轮椅拼装成型。
成功坐上电动轮椅的尤萤简直是重获新生,仅靠单手像转动游戏手柄一样,轻松掌控方向和速度,不紧不慢地独自乘坐电梯下楼。
“fuckg fresh air!!!”
她坐在轮椅上,刚从滑坡顺势滚落下来,就迫不及待地张开双臂,对着空气大喊,吓得来往居民纷纷远离她。
拥有了电动轮椅的尤萤,毫不费力地就摸索到朝思暮想的摩托车,那微凉的触感是久违的幸福,轮胎、转向灯、离合摇臂都换成了全新零件,在满是灰尘的旧车里散发亮光。
一路遥控轮椅,驶向小区门口早餐店时,她这个轮椅上的女孩时常引起过路人的注目,好奇的小孩会跟随尤萤的电动轮椅小跑一段路,只为目睹轮椅不用手动转轮子,就能保持运行的神奇机能。
清晨的包子铺挤满了早起吃饭的居民,一个收银员负责找零,另一个负责捡拾不同馅儿的包子,低效率的运转使得店门口堵得水泄不通。
老老实实排在人群后买早餐的尤萤,也被排在她前面的食客主动让了位置,大家似乎都对这个残疾女孩颇为关照,甚至有人主动想要替尤萤支付早饭钱,但被尤萤礼貌回绝了。
“尤萤,好巧,这里遇见你。”
感知到身后有人在呼唤自己,尤萤低头盘弄着方向遥控器,想转向后方,但由于第一次用不太上手,搞得她顿时手忙脚乱。
而梁祏拨开拥挤的人堆,径直朝尤萤走来,“这么快就坐上轮椅出门了啊。”
尤萤终于找到正确的转动按钮,只是要见的人早已站在身前,她轮椅不管是动还是不动,都毫无意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