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出话来,他惊恐地望着驾车的池小池,只觉得这个人疯了。
因为他嘴上神经质地嘀嘀咕咕,眼里却尽是清醒至极的嘲讽。
他是故意的?他不想带自己去就医……
那他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?
此刻的周开变成了一滩任人宰割的肉泥,他惶恐至极,想要去拉开车门,然而别说他的手指没力气,就算他有,左侧车门也已然被撞到微微变形,完全不知道能不能打开。
可是这辆车究竟要开往哪里……
不行,不行,他一定要试一试!
正当他忍着满身熬人的痛楚,勉强抬起手臂,用虚软无力的手指勾住开门的扶手时——
——喀嚓。
他眼睁睁地看着窗户上的锁门钮弹了出来,阻绝了他出去的唯一一条路。
他现在哪里还有力气去和沈长青争夺车辆的驾驶权?
周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,扭头看向沈长青,沈长青也在看他,眉眼均带着笑意。
池小池对061说:“好了,车门锁死了,今天这辆车谁也别想下去。”
周开张开嘴,发出“啊啊”的哀求腔调,眼里蒙上了一层水雾。
……他终于知道畏惧了。
随即,那停留在“5”的悔意值动了。
悔意值突破了10、20、30,在35的时候暂时停下,又一口气冲破了40大关。
池小池不打算去理会周开的哀求,只专心致志地把这辆破车往周开别墅的方向开。
说起来有点奇怪,他一直在回味刚才那个拥抱,并想起了几日前他从床上醒来时,发现自己被毯子捲起来时的心情。
因为他想到了遥远的过去,那无数个充斥着零食香味、风扇声、游戏声和娄影的日夜。
娄影家有一台游戏机,是他在垃圾场里捡来的大型宝贝之一,又经他妙手恢復了功能。
从那以后,池小池就经常跑到娄影家打游戏,无奈天生手残,无药可救,只能一次次被娄影血虐。
可他仍然乐此不疲。
他赢了高兴,娄影赢了他他照样高兴。
有整整一个暑假,他每天都去楼下找娄影,去分他的零食,打他的游戏,睡他的被子。
往往在他睡着了后,娄影就喜欢把他放在被子上,捲成一个卷儿,放在床上。
池小池问他:“你干嘛卷我。”
娄影笑:“卷寿司就是这么卷的。”
池小池说:“娄师傅,给我卷个海苔味儿的。”
娄影餵他一片海苔,然后把被捲好的池小池抱上沙发,两个人看电影频道里放送的香港的警匪片,咚咚咚,嗙嗙嗙,特别热闹。
但池小池一看这种电影就犯困,总是看到一半就会枕在娄影腿上睡过去。
后来,池小池一个人的时候,就喜欢把自己捲起来睡觉。
在上次醒来后,他也问过061,你干嘛卷我。
061答:“我看你有一次这么睡过觉。你不喜欢这样吗。”
这个回答很合理,池小池就没再多想。
但今天061的拥抱,竟然他莫名地找回了些熟悉的感觉。
他不反感,不厌恶,反倒有点怀念。
……大概真的是单身太久了吧。
车子缓缓驶入周开居住的别墅区时,已是深夜。
远远地看到週宅门口有警灯闪烁,池小池不闪不避,把车子慢慢开了过去。
早在近一小时前,就有警察接到报案,说周开公然威胁自己的伴侣,有暴力犯罪的倾向。
周开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,而警察赶到公司宴会厅后,先是看到一地的狼藉杯盘,又听说沈长青把周开带回了家,哪里还敢怠慢,径直赶往周开的别墅,以防发生什么恶性事件。
敲开门后,仆人伊宋语焉不详,看上去慌张异常,还不许警察们进门查看。
出警的警长对他的态度产生了怀疑,週沈二人联繫不上,又迟迟不归,他索性带着人守在周宅门口,以防不测。
约一刻钟后,一辆破车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。
开车的是满眼泪水的沈长青,副驾驶座上则躺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周开。
车刚一停稳,沈长青就从车上爬下来,目光有些茫然。
在路灯下,他手腕上有再明显不过的肿胀痕迹,脖子上还有手指的青印。
一个年轻的黑人小警察跑去检查周开的伤势。
看到周开已经泛青的脸,他咋了两下舌,目光再一转,他看见了正在运行着的行车记录仪。
他动手将行车记录仪取下。
另一边,警长发现下车后的沈长青没有任何伤人的意图,精神状态还算良好,就放鬆了对他的警戒,先联繫了医院,旋即转头询问沈长青:“你们出了车祸?为什么报警?为什么不联繫医院?”
沈长青裹在毯子里,瑟瑟发抖:“……周先生让我回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