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在塔林中逡巡时,他便注意到这两处石塔与其他的不同。
也是一样的倾颓,一样的野草及膝,但是上面的碑铭却比别处看上去新鲜一些。
碑铭上都写了法号,左边书“法空”,右边书“释然”。
若论资排辈,法空禅师该比释然大上一辈,但据碑铭所载,二人年龄相差只得五岁,显然,法空年少便通禅机佛理,悟性极深,最终却并未得道。
七层浮屠,方能成佛。
法空的佛塔已倒塌了一半,但根据散落在地上未腐朽的部分来看,它原来应该足有六层之高。
他距离得悟大道,仅一步之遥。
然而更奇怪的是,这样一位禅师,却和一个光头小和尚释然并肩葬在一处。
释然只有一层佛塔,该是最普通的那类佛门弟子,资质愚钝,只配替禅师扫榻洗衣。
他去世的时间要比法空早上半月,也就是说,法空是在死后,主动选择将自己埋骨在小和尚释然身旁的。
池小池走至那一高一矮两座石塔前,合手唱了个喏,便蹲下身来,扫去释然碑上的厚厚灰尘,动手用剑刃割破食指尖,一笔一划地为墓碑上的字迹描红。
原本已经渐趋模糊的“释然”二字,又变得清晰起来。
之所以说“又”,是因为这千年以来,每30年一次的静虚剑会,七大阵奥妙变幻,少有重复,但唯一的特例,便是这第六阵。
因为所有的第六阵,都是同一个。
《鲛人仙君》中详细写了段书绝的前几阵是如何破的,也写了段书绝在破阵时见到的众生相,以及自己的参悟和发现。
独身一个走到最后时,他终于意识到,这所谓的“三千世界”,都是静虚山初祖与他的鲛人道侣曾走过的地方,见过的人。
静虚峰初祖与他的道侣,用这样的方式纪念他们相识相恋的一生。
而静虚峰初祖,曾有一佛门好友,佛号法空。
法空一生参悟佛道,最终却未能成佛,只因他心中有一个放不下的业障。
这一业障,名唤释然。
释然是他座下之徒,也是他一生唯一的徒弟,谨小慎微,心思不敏,因家穷投入佛门,对佛理缺乏领悟力,有些愚拙,好在心肠柔软,为人温和。
他思慕师父,却不敢开口,生怕玷污师父成佛之路;法空也将释然看入了眼内心中,却担心惊吓到他,只一味待他好,想护他一生平安喜乐。
直到在降妖时,释然替法空挡下一记致命攻击,不治而亡。
法空整理释然的遗物,方才在他的小书箱里找到记录着他思慕之心的手稿。
释然入山时,年方十六。
他的名字是法空亲取,但他却为此一生无法释然。
读完手稿,法空大笑三声,焚去稿件,将佛寺诸事交代给师兄,半月后,原地坐化,追魂而去。
他留下绝笔信,请师兄在自己死后,将他葬在释然的地宫旁。
因为你,我悟不了菩提,那我便做你的菩提,能为你遮风挡雨,也不差。
千年前的黑水河今日仍然奔腾不休,千年前的枫林迷宫如今更见枝繁叶茂,而千年前的旧人却早已化为泥中土灰,不见踪影。
静虚山初祖与其道侣感念挚友离世,便将这座葬有故友的塔林放入了三千世界中。
无论前五个阵法怎样轮换,第六阵,永远是塔林。
而通过第六阵的方法也是固定的:
以灵血替法空、释然二人描碑,便能成功抵达石中剑旁。
静虚剑会每隔30年举办一次,而二人也试图借助这些后辈之手,来缅怀昔日友人,缅怀一对痴儿。
此时,天色已近半黑。
池小池有些看不清手下的碑面了。
好在,草中潜伏的萤火虫纷纷而起,绕身而转,暖金色的光映亮了碑面,亦如同寥落的星光洒在他的肩上。
白衣小师叔已将伞收起,静静立于风中,远远地垂手站着,只怕吓着了他。
池小池割了几次手指,描完了两座碑。
他刚刚起身,眼前白光乍然一现,人已立在了一座通体幽紫的云母石前。
一截玄玉剑柄露在外面,剑柄尾端係有一隻同心结,仔细查看,内里藏有两缕乌髮,内中有两股灵力双重加持,维持同心结不散不灭。
……好的,这口鱼粮餵得给满分。
池小池观察许久,却迟迟不碰剑柄,像是在等待什么。
不久,在他身后,又凭空踉跄着出现了一个宴金华。
眼见剑柄仍插·在石中,未曾拔出,他眼睛一亮,驭起体内全部灵力,疾奔而来!
……一刻钟前。
宴金华裹着段书绝的薄衫,蹲在冷风和寒草中瑟瑟发抖。
他和他的吝啬系统讨价还价了许久,也不能免费申请到系统的外援,他又有心瞒着段书绝找到破阵之法,便打算再藏一会儿,偷偷翻一翻书,看有没有瞎